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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野

  “打野”是一句昆明话,指十几岁的孩子彻夜不归在外头玩。敢于打野的孩子有两种,一种是非常聪明并且对所打之野非常熟悉的,另一种是非常愚蠢对晚上去哪里一无所知的。我两种都不是,小时候我家在东郊大石坝父母的单位,距离昆明十几公里,所以我从12岁开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乘厂车到城里上学,晚上六点乘车回家。昆明对我来说就如同现在居住的城市一样,虽然不会迷路,但始终没有归属感。不要说打野,就连同学们去文庙打电子游戏这种事,对我来说都相当有距离。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五年,好不容易我家搬进了城,我打野的黄金时代却已经过去了。

  人很多时候都是贱皮子。我的前半生天天和父母住在一起,到了十八岁以后竟然掉了个个儿,尤其是三八,也就是二十四岁以后,在家里住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三百六十天。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定的事不能忍受,不能忍受的往往是任何反常的事。所以当我的这个野越打越大,大到成为常态的时候,我的父母也就居然能渐渐接受了儿子天天在外头住的现状了。

  本来,按照道理说,现在交通工具发达了,原来似乎遥远的距离变得很近——只要稍加计划,从我现在住的地方,床对床地到达我在昆明的家不会超过六个小时。可是,六个小时以后,我还是在这里,就像是六百个小时以前一样。这不存在什么成本的问题,把六个小时用在稍微好点的餐馆里和六个人喝一台酒,所支付的成本就超过了机票,并且坐的还是没安全带的椅子。问题出在心态,现在我们这些混蛋,即使和父母在同一座城市,每周能见上他们一面也不容易。

  和菜头说得真好:“儿子是手机,买来的时候以为是方便了自己。用了几年,才突然发觉这夜半都会叫唤的东西其实是方便了别人。儿子方便了单位,方便了广大未婚女性,方便了各种书店饭馆旅游景点,唯独没让父母觉得有任何的方便。20以前他是麻烦制造者,恨不得早一日把他大脚踢出家门,能死多远死多远。30以后他是个伤人心的家伙,想看他一眼都很困难,老说忙,教人望穿秋水,下不了决心晚饭是否多煮一碗米。”

父亲节

  我按:本文相当散,散到连散文都不是,但仍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

  有很多事我不如我爹,比如种地。尽管我爹的爹的爹都不是农民,但作为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同学,老豆同志还是扎扎实实地种了五年的地——而我,除了小时候学围棋被老师评为种豆能手(意为不用脑子只顾摆棋子)外,对农业一无所知。我那相当文艺的妈天天说我老爸是农民,估计典就从此出。但是,老豆同志学到了农业技术和农民吃苦耐老的精神,却的的确确没有农民思想——不然他就不会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告诉我十八岁以后没人养我,也不会早在十五年前就给我买那种接在电视上的“电脑学习机”了。

  不单是电脑学习机,我第一次对数字技术的了解都是从我老爸那里来的。十八年前有一天去他办公室,他正在给技术员们开会,拿着一张五寸软盘说,这里面可以放一百多万字符——这个1.44M,完全超过我想象力的极限。此后,我还相当早地有机会摸到古代的苹果机——可惜我是个废物,竟然因为不喜欢化学老师而学了文科……

  理科生老豆奉行的是不用不学,学了就要用。你跟他讨论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的区别啦什么的,他不懂也没兴趣,但是他至今打字比我快(并且是用传说中的86版五笔),而且Word和Excel比我熟却是不争的事实——Excel就不说了,谁让我是文科生呢?可是Word……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整天琢磨些不着边际的事,眼高手低最无聊。

老赖同志过生日

  我认识老赖不是一天两天了。且不说她为人善良正直尤其是对我关怀倍至,单凭她长达二十多年与我保持同吃同住的关系而且不收饭钱,怎能不在她生日的时候举杯邀明月?

  多年来,老赖总是坚持自己乃正宗知识分子家庭出身。据说自其祖父以将不是毕业于PKU就是英文不输于中文的高才生,弄得我这样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东西在她面前从来抬不起头。虽说没有视金钱为粪土,但她的确没把挣钱当成人生第一要务。可惜造化弄人,万恶的文化大革命和臭老九的家庭出身让她在祖国边陲和少数民族兄弟姐妹共同度过了五六年的“实习”生涯,虽说后来勉强返家,但为生计只能胡乱选择了个测量大地的专业。幸好之后改行在印刷厂里工作,算是多少和书本有了点关系,再后来好歹跑到个文人聚集的地方,可惜职位却恰好最不算文人——总而言之奋斗了小半辈子以一个摸头不着闹的“经济师”头衔光荣下岗。

  鉴于老赖长期对文艺孜孜以求,退休以后写的日记没有十万八千字也有八万四千字,于是她老公将一本三流学术杂志的文字编辑大权交付她——不过老赖从不受嗟来之食,再三声称只是暂时帮帮忙后方接受offer。此后每期三四百块的酬金花掉她至少五六十个小时,看着她伏案逐字改正那些理科生的语法和错别字,连我都觉得市场经济就算没有万恶也有九千恶。

  做事认真是老赖的风格,就算是学习游泳也是如此。当初第一次见她进游泳池的时候,满足于蛙泳的我一度相信即使我到了五十岁她也还是只能在里面“走”。没想到现如今人家能以教科书式的自由泳姿来回游个不停就像这事情根本不用花力气一样——长江“前”浪推“后”浪,弄得我也不得不奋起直追到这两天才基本算能“自由”地刨几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