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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木:隔痒搔鞋•关于房子的无主题瞎扯

 

  “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女人可以平静而客观地思考,然后用小说形式写下自己这一性别所见到的像蜘蛛网一样轻的附着在人生上的生活”。
  这是英国女作家Virginia Woolf的名言,早在上个世纪的早期她就被誉为是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的理论先驱(以及“世界三大意识流作家”、“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先锋”等等之类的头衔)。等到她和她的作品在世纪末的某一天悄然传入中国的时候,我身边一干面容姣好的文艺女青年便疯魔般的把这个英国女人的每一句只言片语奉为圭臬,继玛格丽特·杜拉斯之后,伊们找到了新的精神导师。
  站在我染色体的立场上,对于女性主义这种高端思潮多少是感觉有些“那个”的(尽管我真真正正不过是望文生义的一知半解而已),而我的朋友康小三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他那时的女友是一只颇具文艺气质的小海龟,爱听Pink Floyd和Bob Dylan,并且时不常的还会写出些“看那些容颜蔷薇般枯萎”之类悱恻的文字。伊爱着张爱玲,因为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伊爱着Woolf,因为Woolf说“一个女人如果想写小说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伊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我的朋友康小三前二年凭借99房改的最后一缕春风成功的在我至今蜗居的小区里搞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并且花钱不多。那时的北市区还不像今天这样高楼林立,在秋日的黄昏凭窗远望倒也已经瞧不见了麦浪斜阳,周边四处的基建开挖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偶尔某处残留的田埂上凭空点燃了一堆衰草却也拼凑出几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思。
每当这个时候康小三便会拾起一把破旧的“老红棉”,情深款款给伊唱歌,“我恨我不能交给爱人的生命,我恨我不能带来幸福的旋律,我只能给你一间小小的阁楼,一扇朝北的窗,让你望见星斗”。
他对她说“你看我们是幸福的,因为我们有一所房子,尽管不能面朝大海,可就在窗台下面同样可以看见春暖花开”。伊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伸手接过琴来简单的拨弄出一个小三和弦,然后轻声的说“就着你说的幸福,我们喝一杯吧。”
 
  伊走的时候正好赶上春暖花开的季节,半人多高的一只大号旅行箱消灭了她曾经在这所房子里存在过的一切证据。伊说这不是她的房子,伊说要有一所自己的房子才能独立的思考,从容的生活。
 
  “爱情,从来就没有过!”
 
  我的朋友康小三倒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好像甚至连醉酒的事迹都没听说。他先是向单位上申请了公休假期,在昆明各大书店搜罗来全部所能找到的Virginia Woolf的各类作品,然后在他那间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的房子里没日没夜的读。最后在某个春意盎然的傍晚,他向农民工兄弟借来一把铁锹,在某小区施工工地一处荒草丛生的土包旁深深挖下了一个坑,然后把所有的Virginia Woolf扯开、点燃、埋葬。其状,甚具仪式感。
 
  “你全部的热情尚不足以炒熟一盘豆苗”。
 
  彼时旁边匐着一只性感的黑猫,目光如电,叫春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过得比飞还要快,我们奋不顾身的投入各自火热的生活,热情洋溢、疲惫不堪。其间康小三辞职两次、恋爱几回,吃饭、睡觉、抽烟、喝酒、加班、休息、读书、看报、停车、起步、聚会、闲聊、踢足球、看电影、写总结、听报告、上医院、泡夜场、买基金、炒股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等到中国的地产经济正式开始所谓越飞越高的时候,他毅然摒弃了生活中一切多余的兴趣爱好以及所有温良恭俭让的繁文缛节,然后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这场全民狂欢的泡沫海洋。于是乎这几年跟房地产有关的那点事儿他几乎一样也没落下,集资建房、单位团购、内部认筹无一不少,荷塘月色、南亚第一城、呈贡公务员小区无一不缺(甚至连云岭天骄、华西滨湖国际生态城这样的崴项目他居然也没有放过),从北市区到南市区到新城区,从住宅到商铺到写字楼,从改善居住到投资理财到以此为业。与此同时,这二年每一轮波云诡异的房产新政也全都叫他赶上了――户籍迁出、家庭唯一住房、营业税调整、限购令政策出台――人家康小三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干一行还真他妈是爱一行,钻研政策高精尖,解读政策稳准狠,每每倒叫我这个牛皮哄哄的半吊子资深公证员很是自惭形秽。再往后,垫资有之,抬房有之,融资担保有之、高评低估有之,阴阳合同有之,伪造不动产销售发票有之,我简直怀疑但凡跟房子沾边的那点破事儿到底还有什么是这个家伙不敢干的!
 
  “我不是中介!”
  “因为你没有店面没有印章没有执照没有经纪人资格美其名曰自由职业实际上就是个摆地摊的用昆明话说叫做散扁担,还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要求我减免过公证费?”
  康小三说他其实是在享受倒腾房子中间的那个过程,他说在当今中国房子其实不是一件商品不是一件耐用消费品甚至不是一件生活必需品,他说通过房子看到了太多太多的宏观调控太多太多的刚性需求太多太多的通货膨胀太多太多的市场博弈,还有太多太多的虚情假意太多太多的尔虞我诈太多太多的人情冷暖太多太多的世态炎凉,他说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感受这就是价值规律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就是形而下的人生经验这就是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他说去他妈的布莱希特去他妈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人生就是大舞台房子就是大道具你要是喜欢你就来吧你要是不喜欢你也来吧反正演好你是一辈子演毗了你还是一辈子!
 
  大约是在半年以前,康小三曾经收到过那女孩自西班牙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正面是萨尔瓦多·达利那幅著名的超现实主义作品《记忆的永恒》,背后写着“我在加泰罗尼亚的海滩。面朝大海,想起了你。”
  康小三盯着画面看了许久,内心如同挂在枯树上那面软塌塌的钟表一样逐渐摊开来。刚好这时候,“嘣”的一声,屋角的吉他突然把三弦给绷断了,音箱一阵子呜咽,世界重新归于平寂。
 
  于是康小三奋力抓起桌上一支大红色的彩笔,在明信片上狠狠的写下两个字――扯蛋!
 
  那年冬天,我到北京出差,约了康小三的前任女友在后海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见面。伊那时任职于某外国律师事务所,地点在国贸,主要从事的是IPO业务,整天跟上市融资、全球路演、标准普尔、纳斯达克打交道,小说是再也没写了。
  伊说现在租住在东三环边上的一套两居室,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月租5000,只是半夜的时候过道里总会吱嘎乱响,像闹鬼一样。伊把自己埋在沙发的深处,点一根纯白、细长的“三五”,昏黄的灯光下单薄得叫人心疼。 
  后来大家都喝大了,大半夜里还在后海的冰面上疯了一阵。
 
 
  深冬的后海,湖面僵硬如铁。

 

 

(全文完 )

昆明小民工眼里的北京雀事

一、有关公共汽车
1、公共车叫公交车,搞得像porn似的;
2、全车只有售票员是地道北京人,所以全车人都听不懂售票员的报站:“#%*#儿到了,#%¥下车……。”有一次普通话考试一级乙等95分的我曾经厚着脸皮向一个长得跟胡子似的售票员问过四回“您说什么?”但还是没听懂他哼唧什么。实践证明普通话和北京话的确差距巨大。
3、有一天有个昆明人让我到一个叫“da be yao”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是“大北窑”,当时以为是“大白窑”,路过大概十六七个站,天色已晚还没听出售票员说什么,忙问旁边的乘客现在是到哪了,连问四个,四个都说:不知道——?!?!我操,不知道?那你们去哪?
4、一般不让座,除非售票员挤到你跟前嚷嚷:“哎穿蓝毛衣的男同志,您给那大爷让个座儿好吗?”充分说明保留售票员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