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文化·史记·宿舍

没文化·史记·宿舍

原贴写于2003年7月-2004年1月,首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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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我进大学,那一年我踌躇满志——连我这种没文化的都可以上大学!
报名是在一个被称为至公堂的房子里,当时没见过世面,1200个学生及他们的家长就已经让我叹为观止。
排在我的前面的男生穿一件蓝色的短袖衣,低着头谁也不理,我则在不断地和各式各样的一起考进这个学校的高中同学打招呼,而且大部分是女生。忽然蓝短袖转过来对我说:“同学你能帮我排一下队吗,我的照片没带够。”其状极为谦逊,让我不得不点头同意。后来蓝短袖成为我们宿舍的舍长,而且和我的那几个高中同学(即他的大学同学)熟得不得了。
第二天还是排队,在学校里一个叫科学馆的地方——奶奶的,我从来没离科学这么近过!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穿白色T-shirt的帅哥,虽然他不是我的高中同学,但他的威名却早已传入我们的耳中,于是我趋炎附势地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你是XXX吧?”白T-shirt后来成为我们宿舍的形象大使。
其实当时还有两个人也站在旁边,一个头发有些卷,另一个白白净净,这两位后来也都在我们宿舍里占有一席床铺。
军训回来后,我已经和卷头发、白皮肤、白T-shirt和蓝短袖成了好朋友。因为我们都是本地人,所以差点学校就不给分宿舍,经过努力,除了白T-shirt以外,我们都被分到一间本不准备分给我们的宿舍中。这间宿舍有实木地板,实木床,而且出门之后就有厕所,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东方红,俺三八(238)!
住了不到一个月,宿舍里来了新人,剃个光头,身体健壮,长得非常像强奸犯,所以我们就叫他强奸犯。不过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发现强奸犯彪悍的外表下有一颗一碰就碎的心。他不是我们系的,是无女(物理)系的,也是因为家住本地而没给安排宿舍,最后辗转来到238。
强奸犯住下以后不久,就代表我们接待了一个男人味很浓的同学——据他自己说洗澡是要随性而为的,所以他也就不太洗澡换垫单。男人味一到宿舍里就说自己会唱歌,会打架,家里有无数T-shirt,上高中的时候有无数美女趋之若骛,加上他带来的各种希奇古怪的书,这些都让我们肃然起敬。
在男人味的撺掇和蓝短袖舍长的要求下,半年以后回归到我们中间的白T-shirt请我们到学校旁著名的烧烤店对面没名气的小摊摊上吃了一组烧烤,算是入舍见面礼,嘻嘻,后来他才知道只有他交过这个见面礼。
另外还有一个眼镜,他在我们宿舍的时间不长,主要是因为他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我们晚上长时间的卧谈实在是让他精神衰弱以至每天早上七个人的宿舍却只有六柱擎天。
宿舍团体一形成,我们就迸发出无比的能量。以没文化的我和基本没文化的蓝短袖为例,我们拿着大家交的舍费到商场里买了一只法国烟灰缸,虽然它小得最多可以放下五个烟头,但估计仍然是东方红最贵的烟灰缸。剩下不多的钱还被我们两换成散打评书一样低质量的三级片,以便继续创下特立独行的形象。
第一年
没文化居然找到一份给幼儿园孩子上课的差使,上的还是英语课!此外,他混入了当时人气极旺的一个学生社团。
蓝短袖因为人缘好,成为众多女生眼中的好男孩,搞得他差点挑花了眼。
男人味遇到一代宗师性质的瘦老头,开始练习太极拳。
白皮肤展现出自己优秀的历史文化素养,成为众人眼中的野史专家,每天都要跟我们吹各种宫廷秘闻。
卷头发和强奸犯心有灵犀,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直到他们各自有了女朋友。
白T-shirt时常接到fans的来信,并且逐渐展示出自己的魅力,根据没文化的分析,如果谁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一声此君的名号,就会有无数女生从窗户中张望,另外一半则因为自己不够资格而夭折。
(yk0620:
我补充一点,军训的时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去洗澡,好象是去了10来天了,有一天知道可以去洗澡别提多开心了,10天没洗澡了。于是满心欢喜的排好队,可被告知只有40分钟还是包括路上的时间,当时也没多想就去了。可谁知要去的地方有点远,,走路要10多分钟,心想能洗个热水澡也不错,到了澡堂进去一看我差一点儿没昏过去,那水只有小拇指那么粗,而且龙头少人多,哎,就将就一下,象征性的洗了个头,冲了下身上就回来了。搞的我军训回来去桑拿了2个小时才把身上的污垢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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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一种残酷的东西,它会让我们的记忆模糊、混乱甚至出现薏想的成分。
我想起来了,吃烧烤是在军训回来以后不久,那时候白T-shirt还没能进入宿舍。不过那次烧烤的确是我们的开工饭。
话分两头,先说军训。
军训是没文化当时最最最最痛恨的东西。在军训分班的时候,和没文化处得最熟的卷头发不幸被分到另一个班,而没文化则和蓝短袖、白T-shirt分在一块。蓝短袖当时有一种特别的爱好,每天早晨很早就要起来,站着全身战抖,据说这样可以强身健体。虽然他提前告诉过我们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在睡眼朦胧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有一个人升直了手闭着眼睛全身发抖,究竟还是不太习惯。
没文化和白T-shirt的习惯就要俗气得多了,吸烟,哈哈真的是吸烟,好歹上大学了,没人管你吸烟了!
不过当时吸烟的人的确不是很多,两人在同学中只找到一个来自大理的白族帅哥也爱吸烟。于是站队操兵之于,一起腾云吐雾一番的确是当时的一大享受。
军训就要融入部队大家庭。比如很早就要起床,吃饭、洗澡都要排队等等。我们不太习惯,常常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比如有一天刚刚操完兵,大家心情的确比较好,在宿舍里畅快地聊天。忽然楼下哨子响——这意味着可以吃饭了!我们一般会条件反射地冲下楼去,就像训练有素的猎犬。
那天楼道很拥挤,但因为我们的心情好,所以就乐得慢慢随着人流往下走。不知道谁无意中敲了一下口缸,那悦耳的声音立即引起大家的共鸣,于是数十人不约而同地敲响了口缸。当当当,叮叮叮,咣咣咣。
当我们进入队列的时候,发现那些当了好多年兵的教官们神色不对,但还不知道都是口缸惹的祸。
“谁敲的口缸?!说!”教官大叫。我们都敲了,但都是无意识敲的。
“谁带的头?!说!”教官发现第一个问题问了白问后,问第二个问题。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敲的。也许是大家同时一起敲的。
最后,我们的这次集体无意识行为被定性为无组织无纪律的街头小流氓作风。惩罚是罚蹲,当时我们真的很老实,硬是按照标准的士兵蹲姿蹲了十多分钟。
另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是晚上值班。当天忽然下雨,在这个一雨便成秋的地方,凌晨四点我穿着单衣站在部队的猪圈旁,防止阶级敌人偷盗社会主义部队的猪宝宝。猪们睡在砖结构的小房子打酣,而显然不是好汉的我则哆哆嗦嗦地站雨中,慈祥地看着可爱的宝宝们。
不过,就像没文化的军训总结中说的,我们的确在部队中学习到了许多东西,锻炼了自己的意志品质和良好的生活习惯。
可恨的是,这个良好的生活习惯都被那个没参加军训就混进我们的队伍的男人味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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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完了以后,我们回到238。开始了法律学生的生活。
整个东方红二楼,只有我们一间法律系的宿舍,其后果是,我们在一开始的日子里,不知道法律系里、班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不和我们在一个班的男人味,他常常不去上课,就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比如有一天,男人味早晨练习家传武功回来(当时还没有遇到宗师,就是跟着自己的爸爸学的,但据说其父也是一代大侠),便一如既往地在床上睡回龙觉,忽然一个声音从宿舍外传来:“喂,男人味,今天考试你不知道吗?”
“啊,考试,考什么试?”
“期末考!”
“哦,好的,谢谢你兄弟,顺便问一下考哪一科?”
“民事诉讼。”
“啊,不是才考的吗?”男人味的日子完全过昏了。
“那是期中考。”
“哦,我马上去。兄弟等我一下。”
“我已经考出来了,还有30分钟交卷!”
“……没文化,我的裤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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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那么一些小风波,但宿舍里总的空气还是祥和宁静的。虽然平均每个人都只有300块钱花,但每个兄弟都活得很快乐。238宿舍地理位置非常好,不但旁边就有厕所,而且宿舍窗外的路旁也耸立着一座公厕。中午吃饭的时候,经常有各种各样的美女和难瞧一点的女生走过(注意,不是偷看人家解手,我们是不会干这种不入流的事情的)。可能也有帅哥,但我们都没注意。
有一天,大家正在一边讲早上上课的某老师搞笑的事情一边吃饭,打了满满一口缸饭的蓝短袖忽然大叫一声:“不会吧!”等到大家条件反射地往窗口聚去,他又说了一句足以让各种238的fans记住一辈子的话:“长那么难看也要进去上厕所?”
“你……太过分了,人家难看么你就不让人家上厕所?”白皮肤一边笑,一边指出蓝短袖的错误。
“我是怕吓着厕所。”蓝短袖继续搞笑,“干脆这样好了,我大喊一声:白皮肤来啦,肯定人家就解不出来了!”惹得大家又笑了一阵。
正在此时,强奸犯踢门而入,脸色不太好看。
“整哪样,着门夹着还是着牛踩着了?”(各位看官原谅我照原样用云南方言)蓝短袖笑着问强奸犯。
“XX的,我今天真是太倒霉了。约人去唱卡拉OK都约不着。”强奸犯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咋个不来约我们?”男人味说。
“你又不是女的!”强奸犯不留神把实话说了。
“切——”大家一片嘘声。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么有个把女生才好玩嘛。”
“你要玩哪样?”卷头发使着嗔怒的眼神对强奸犯说。
“不是不是,不唉你说!”强奸犯烦得要死。
“玩点健康的嘛,我们去滑冰怎么样?”没文化不会唱歌,最怕大家去卡拉。
“埋,你认不得我是溜冰王子?”强奸犯兴奋起来。
“莫牛啦。”大家一起说。
“根本不吹牛,不信今天就去!”
当天晚上的事实证明,强奸犯真的是个溜冰好手,他不但可以单脚抬成90度滑行,而且还会原地X圈打转,让我们不得不佩服,以至于一向自视颇高的男人味在摔了N交以后,说了一句
再次让所有人永远难忘的话:“看来我们238真的都是钻石级的男人。”(注意,当时还没流行“钻石王老五”这句话,钻石级是指我们不但是好男人,而且是绝种,哦不,绝对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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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9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宿舍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天,没文化正独自一人在宿舍里逃学睡觉,宿舍里的其他妖怪要么在逃学泡妞,要么在逃学打太极拳,最逊的也在逃学看NBA。忽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如果当时你睡在238的上铺,你就会知道没文化听见敲门声后有多心烦——你至少要先伸下一条腿扒开七八个没洗的口缸以便让自己在桌子上有个立足之地,然后一翻身迅速滑到下面男人味那极有味道的被子上,接下来伸出手在地上摸索出两只大概相似的鞋子,套上去后可能还要再抽出脚来把里面的臭袜子连同个把小强丢出来,再套上,然后跨过六七个空啤酒瓶,注意手不要扶到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最后才能走过去把门打开并且还不要碰掉门上摇摇欲坠的干硬的毛巾。
所以,没文化选择了舍长蓝短袖的一贯方法,没有下床而是大叫一声:“不在!”
敲门声沉寂了一会又响起,并且还有节奏,“笃笃笃笃,笃笃,笃笃”,逾发让人不爽。
只好下床。不过没文化没踩桌子,而是根据强奸犯的发明,直接抓住铁床边沿的扣缝做了一个类似特卡切夫的动作稳稳落在下床上,然后用类似托马斯全旋的办法过度到离门最近的床上,最后以一手拉床另一手伸出的单臂大回环的方法整开了门锁。(危险,儿童请勿模仿)
一张清瘦秀气的脸和一个硕大的双肩书包映入眼帘,没文化的水也不浅,来人没开口,自己也不说话。
双肩包的眼神很奇异,时而深邃无比,时而清澈见底。终于,他开口了:“我找男人味。”
“他打拳去了,晚上也不回来。”没文化跟着他用普通话说。
“我从北京来。”双肩包咳嗽了一下后说。
这里必须补充一个背景,男人味考上大学前曾在北京呆过一年多,据他自己说当时在北京理工大混得飞沙走石头,并成为隔壁北外的万人迷云云。
言归正传,没文化把双肩包被让进宿舍后,继续和他比拼内力:
“你何时来的?”
“昨天,也许是去年。”
“你如何来的?”
“醒来。”
“你来做什么?”
“修炼”
……(宿舍里的桌子作证这些都是原话)
昨天才被女朋友发脾气搞得鸡飞狗跳大伤元气的没文化感到自己的内力已渐渐耗尽,而对方似乎总能幽幽地吐纳运功,气定神闲。于是,没文化祭出238秘籍第一招:“兄弟你怎么不把包放下来呢?”
“哦……不过也无所谓了,交给你吧。”对方略一迟疑,旋即恢复正常。
“好的,放在男人味床上,你不介意他的味道吧。”
“好”虽然对方的眼眶有些湿润,但内力还没乱。
“主要是因为我床上的地图有点多,呵呵。”
“哦”对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
“你要不要洗澡?”没文化一浪高过一浪。
“好吧,我去。”对方还在以守为攻。
没文化略略一笑说:“等我撒泡尿先。”
对方终于收住内力,笑着说:“好的我也想去。”
“就在隔壁,呵呵。”两人终于携手如厕。不过没文化其时已经气喘如牛,险些露出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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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方,这里很清净。”双肩包一手提着装有香皂的塑料袋,一手指着银杏道旁的物理楼说。
“就是就是……”没文化已经没力气再跟他说话了。只想尽快把他带到东二院的澡堂了帐——当时云大本院附近是没有洗澡的地方的。
等着双肩包洗澡,没文化就在东二院里转悠,看见好多美女此起彼伏地走过,还看见好多变态顶着红土高原的强烈紫外线打蹩脚篮球。当时三对三的“斗牛”还没被各种耐克阿迪赞助,所以打篮球的不像现在穿得那么时尚,而是像些泥瓦将一样在球场上滚来滚去。所以他们的水平再高看上去也还是不爽——有的时候包装是很重要的,比如学校里有了可口可乐赞助的足球比赛和有了顺美服装赞助的法律系辩论队就看上去要板扎那么一小点。
双肩包真的是到昆明修炼来的,只不过他修炼的很杂,从“学习的革命”到“爱情心理学”再到“卡耐基管理”再到一种特殊的武功,他都学习过。因为他是男人味的朋友,所以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于是他就住进了我们的宿舍。一开始,他比我们谁起得都早,可后来不久就渐渐地变成每天早上我们起床的时候他没起床,我们睡觉的时候他早就睡着了。他不太跟人说话,即使是男人味一天也跟他讲不了几句,没文化算是说得多的一个了。
两个月后,宿舍里的人有点着急,因为我们至今都不知道双肩包到底家在哪里,来到这里的究竟打算做什么,他说他家里的人不知道他来云南了,万一他的家人着急怎么办。于是,有一天没文化找机会和他谈了谈。
“你有什么打算吗?”
“有,学习。”
“你在北京不是有个文凭,不如找个工作?”
“有的,但被我扔了。”
“可天天呆着你的钱够吗?”
“快没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
两天后,双肩包失踪了,连自己的双肩包也没拿。没文化非常后悔自己跟他说的话,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宿舍里的其他人也一样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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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我们都还是些不太懂事的孩子,每天都有许多让我们冲动的快乐阻止我们考虑双肩包的事情。尤其是在白皮肤和没文化先后在翠湖边和世博会的施工工地发现双肩包以后。
原来,他去打工了,干的是体力活,种树——直到现在,每当我们在翠湖边肆意地玩笑时,还常常会想起他。他在第一次失踪后两个月回宿舍了一次,交给没文化一张100元的中国电信IC电话卡,让没文化帮他卖掉,可惜,还没等弱智的没文化找到买主,他就再次失踪了——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再见到他。
其实,在双肩包来到宿舍之前,我们的宿舍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有察觉。
首先,没文化、白皮肤等人都找到了女朋友,就连强奸犯也正从思想犯向行为犯转化(参见《天蝎刺》系列)。
其次,在中央政府的帮助下,香港特别行政区成功地抵御了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一国两制体现出了巨大的优越性。
再次,宿舍里来有了两个新成员:一个是耐克包,他长着英俊的面孔和美丽的臀部。另一个是丹丹,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之一,虽然不住在我们宿舍,但她早已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我们见过她的许多眼泪和更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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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法律的人的一个共同特点是,至少曾经是,理想主义。比如紫色我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可惜的是,紫色的理想主义并没有能转化为动力……算了算了不说了,言归正传,继续说宿舍的故事。
  宿舍里的成员其实是在不断变化的——如果我们把宿舍作广义理解的话。双肩包就属于这种广义理解下的宿舍成员。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必须提到。
  一个是“西亚球员”。之所以叫他西亚球员,是因为他踢球的时候有无穷的力量和类似西亚球员一样的姿势。他是没文化见过的最有理想和最可爱的男人之一。还是在1996年的时候,在新生大会上第一次见到他,他说:“我是我们高中班最优秀的”这句话时,清澈自信的眼睛甚至让没文化不敢直视。
  挡不住的个性和才气让西亚球员很快在系里出名,并且和我们宿舍里的某酷男人打得火热,也因此和我们打得火热。直到有一天,我们喝醉的那一天。
  其实我们经常喝醉的,只是这一次是在接近毕业的大四,所以喝醉的我们也就有些过于嚣张。我们一大堆人——不包括西亚球员——乱B麻麻地在宿舍里大叫和大闹,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想起西亚球员没在我们中间,所以我们决定把他叫来,真的是因为想他,所以才决定的。可是,我们都醉了,所以我们采用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叫西亚:开骂。
  我的天那,直到现在,我们(至少我个人)仍然为那天的表现而感到尴尬,酩酊大醉的我们不断吆喝着,用了好多好多脏话……终于西亚生气了,从他自己的宿舍里冲出来,愤怒地大叫:谁要是再敢骂我就杀了谁!!!(不怪他,怪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然后拿起一把一尺来长刀子狠狠插到我们宿舍的桌子上,接着用力向墙上猛击一掌……也许是因为当时太愤怒了,刀子划了他的手他都没注意,只是在墙上留下一个骇人听闻的血手印后绝尘而去……我们都被吓呆了……两分钟后,怕他再也不理我们,怕他被刀子划伤得厉害,酒精让我们根本没有考虑别的东西,再次冲到他宿舍门外求他出来,并用各种词汇向他道歉,可他一直没有出来。于是,我们以为他失血过多不能开门,几个醉得最厉害的便准备从窗外(5楼)爬过去向他道歉,其中包括没文化、蓝短袖和白T-shirt,另几个则以为我们要跳楼,于是宿舍里继续大乱——爬窗子的爬窗子,拉我们的拉我们,喊西亚的喊西亚,甚至把蜡烛打翻烧着了蚊帐(还好及时被不知谁扑灭),真是闹得惊天地泣鬼神。直到下半夜,我们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一早,不对,应该是第二天中午,我们醒过来,看见墙上那吓人的血手印,才断断续续地想起昨天的事情,因为那手印实在太可怕,我们脸都没来得及洗,就用小刀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刮得干干净静。
  刚刮完,西亚进来了,我们看着他和用草纸包着的手,心有余悸地不敢做声。好一会才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辱骂你的,实在是昨天喝醉了想把你叫来一起开心云云。他一直低着头,表情难以捉摸。等我们说完,他以现在看来极像电影“英雄”的眼神说出了一句也的确只有英雄才会说的话:“没什么了,一切都已经消逝,只有留在墙上的手印才是真实的。”说罢缓缓转过头向墙上望去……
  如果那手印在,如果有摄影机,那这绝对是一组永恒的镜头。但天杀的我们竟已经把手印刮得一点不剩了,所以你可以想见西亚的视线移动到墙上时闪过的错愕——在那一瞬间,我们都几乎忍不住要暴笑(绝对不是嘲笑,真的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经典和有戏剧性),可是又不敢笑……西亚默然离去后,我们一边把再也憋不住的笑释放出来,一边恐惧着再次伤了他和我们一样理想主义的心。
  
  还好,西亚比我们想象的坚强,我们的友谊随后更加稳固和恒久。
  说到喝醉,另一个必须提到的是没文化本人……经过正式比赛获得宿舍“大地王”(锄大地)称号后,其他人因嫉妒将没文化评为“三差赌徒”,此后没文化便不断遭受攻击,包括喝酒之后的醉态也被不断打击。唉,也怪自己不争气,喝醉后话就没完没了——一点酒品都没有……甚至还在喝酒后有一个坏习惯——拉肚子……这就让那些没醉的人们极其麻烦了。
  算了算了还是说个比没文化高尚的,另一个同样属于广义上的宿舍里的人:无聊。无聊在大学四年级至少有4个月是住在我们宿舍的,其间他也喝醉过,并且喝醉后也同样话多,不过他喝醉比没文化喝醉要可爱得多。比如,有一次他醉后(那是1999年12月1日),说了一句非常非常经典的话:澳门回归,老子喝醉!
  伟大吧?理想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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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想,现在我所做的那些有意思的、没意思的事,在二十年后回想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不过,我的记忆力近年来衰退得匪夷所思,所以,如果再不把宿舍的故事记录下来,也许二十年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还是让我们把时钟转回到1997年。如前所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功收回了香港特别行政区,举国欢腾。但,在此之前,宿舍里其实已经酝酿着重大的变化。变化的原因很普通:恋爱。
  必须招供,最早恋爱的是没文化。接着强奸犯也按耐不住加入了恋爱军团,然后是男人味。最诡异的要算白皮肤,他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搞定了和我们宿舍一样传奇的万人级美女——好身材。至于蓝短袖,虽然暂时没有恋爱,但因为其热情和阳光,早已成为大量女同学心中的好男人,最酷的是白T恤,在蓝短袖和没文化的包装和自己的努力下,已经成为全系最有人气的男人之一,当时我们广告词是:如果有人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一声他的名字,大概会有一半的窗口伸出头来张望,而剩下一半窗子里的女生,则是因为害羞而暂时没敢看……。
  当时我们真的很忧虑,因为有了女友,大家都不得不把荷尔蒙分出来对付她们,因此宿舍里的团体活动频率便直线下降。不过,有了女友也有好处,那就是宿舍里有了新的讨论焦点——尤其是没文化。
  没文化当时的确是一个毛头小伙,没经历过任何人生风雨的洗练,所以也就特别不会处理和女友的关系,吵架便不可避免了。每次吵架完后,没文化都会像丢了魂似的,这时候宿舍里的兄弟们便成了义务的心理医生。蓝短袖、白T恤、白皮肤、男人味、强奸犯一干人等都曾先后语重心长地帮助和打击过傻里吧唧的没文化。其中以蓝短袖最为切中要害:
  那是一个吵架后的雨天,没文化趴在桌子上一边想着心中那个小妮子一边眼眶湿润地、搅尽脑汁地写着信——唉,那时候真是神经病,写了信又不想让女友看见,但又忍不住要写。桌子上还有一些纸屑,是甚至只写了一个句子就被撕毁的众多信签的遗体。
  忽然,蓝短袖等鱼贯杀进宿舍,边扔着书包边讲着刚刚听到的荤笑话,似乎一点没体会到那种悲情的气氛。转过头看见没文化,就像大家对祥林嫂一样,蓝短袖只用半眼就发现小子又吵架了。他二话没说,抓过没文化写到一半的信就宣读起来:“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想给你写信又不知道写什么,想跟你说话又怕你生气,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窘。在众人的阻挡下,没文化根本没办法抢回那张纸,只好急得干瞪眼。
  “变态,你咋个那么变态!写些哪样呀!”(原谅我再次直接用云南方言)在众人的大笑中,蓝短袖尽情打击着倍受打击的没文化,“你要去找么就去嘛,写这种东西搞笑呀?憨B!”
  没文化眼睛再次湿润——唉,我真的是个憨B。
  蓝短袖才没管那么多,继续和其他人一起嬉笑着研读那封信,“变态、大变态……”忽然间,没文化察觉到一种,研究佛学的男人味曾提到过的,类似“醍醐灌顶”和“当头棒喝”的舒爽(不行,这种形容会让蓝短袖骄傲的),随即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
  十分钟后,没文化借口撒尿“尿遁”到宿舍外,让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但这一次完全不是因为那个小妮子,而是因为短袖、因为宿舍的救赎——当没文化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发现雨早已停住。而宿舍里的兄弟们,则已经张罗着“大地王”的循环赛了。
  至于那封信,已经被男人味擤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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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作文老师跟我们讲顺叙、倒叙、差叙等等,但我发现还是记流水帐要容易得多——前提是你记得水是怎么流的。《宿舍》已经断断续续地写了半年,回头看看完全是乱叙。新年来了,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所以紫色决定用简短的篇幅作一个终结篇,毕竟我们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我们应该更多地看看未来的日子。
  
  宿舍:终结篇
  话说2000年,凡事都比全国慢半拍的昆明在初春时节才迎来了第一场雪。在这寒冷的季节,一个奇怪的现象萦绕在我们周围,那就是:宿舍里闹鬼了。
  鬼是白体恤发现的。有一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个女人在喊他的名字,转头一看窗外飘着个白衣白发的女鬼,待到他挣扎着要起床的时候,那女鬼已经不见了。不久,蓝短袖、卷头发和男人味也相继报告发现疑似女鬼,一时间宿舍里人心惶惶、寒气逼人。于是,很多人便相继到号称“机半仙”(指某铁路局机务段中的半仙)的蓝短袖父亲那里寻方问卦,并各自得到了事后证明并非虚言的各种预言,尤其是关于工作和爱情的归宿问题。
  世纪之交的中国职业市场只能用八个字形容:“天下一片乱逼麻麻。”作为第一批“并轨”大学生,我们注定在人生道路上不断成为各种改革的牺牲品。找工作就是一个例子。由于涉及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而且许多兄弟的最后落脚点至今尚未确定,所以具体的找工作经历这里就不再详述——只是指出一点:当时的各位的确是有点乱了阵脚。反正最终有的人去了国企、有的人去了机关、有的人出了国、有的人读了研、还有的人四处飘荡。同样的,大学时代的青色爱情也各有千秋:有的终成眷属、有的鸟枪换炮、有的大吃回锅肉、有的转会、还有的回归单身。
  不过,如果用“凄凉”来形容宿舍的终结,那可就大错特错。现在的老男人们就像用沙灰包裹住的钻石,磨练和升华自己的同时都还时刻含蓄地爱着那些睡在上铺和下铺的兄弟。
  只要我们还是在一起,死头干姜地在一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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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当时在BBS上的一些回复:
(即刻拍案惊奇的回复 2003/07/08 00:51pm )
Holy motherfxxker,终于在伟大的抗日战争爆发66年零一天之看到令我激动的东西了(言外之意就是其他的算个鸟,得罪、得罪)。
七年了,始终忘不了生命中那一段段的曾有过的经历,煽情地,毫不夸张地说,238(后来的212)真他妈是一个板B板扎的窝子。因为,我居然为宿舍中两个男人的暂时远离而感伤,为一个男人的回家而激动(shit,大概是经前紧张吧)。在此,我对紫色,对臭脚,对任何一个带给我那段阳光灿烂的回忆的人(也包括物)表示诚挚的感谢,谢谢。(鄙人因文字功底太差,语言表达能力欠缺难以表达心中的感情,至今仍未有关于238的文字出现,惭愧,惭愧)
最后想对紫色提出一点建议,希望紫色在高校任教时,能高举“色即是空”理论的伟大旗帜,以238的“打造钻石男人”的重要思想为指导,紧密团结在以238为典范的高校宿舍模式周围,努力开创“淫男”大学各项工作的新局面!
……
在昨晚的聚会中,我可以肯定的说:那是我们(至少我是这样)笑得最真,也是最放肆的一次,真的!我甚至产生了时间上的错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心中的那一块圣地.
“他真的没变”.这句话是当晚我们几人一致的共识.真的,他还是那个真实,牛B,而又率性的FENG,238记忆中永远的张勃.
我们聊了很多,英国的天气、饮食(包括价值十几元人民币一棵的大蒜)、女人、约旦王子、印度阿三、追索权、电影,甚至是他渐渐隆起的肚子……聊得很痛快,笑得很放肆。
他说在国外很辛苦(包括污点),我无言以对。我该说什么呢?惟有在心中祝福他们,愿他们平安。
看到一位江南美女用特有的天籁之音(有点过分了)喊他“老公”的时候,我真的为他感到自豪,他确实没丢咱中国人的脸,准确的说是没丢咱昆明人的脸。同时,我也相信,只要这小子再努把力,没准入赘英国白金汉宫当“金枪驸马”呢?!这就是他,标准的“钻石男人”!
兄弟、哥们、同窗(床),一路走好!弟兄们等着你。照顾好“她”,风雨来的时候可以相互支撑。最后祝你们,也顺祝污点同学、杨蕾同学、刘睿同学、丁玲同学等在外奋斗的同胞平平安安,学业有成。
昨晚分手后,心中总感到遗憾,此刻才真切地体会到遗憾真他妈的不美。操,这他妈是谁说的“遗憾是美”?!
……
永远的238,永远的八个经典B货!(完全没有语言形容了!)
……
“现在的老男人们就像用沙灰包裹住的钻石,磨练和升华自己的同时都还时刻含蓄地爱着那些睡在上铺和下铺的兄弟。”绝对经典的语言,再稍微顶一下。
紫色:
我最遗憾的是分手的时候没再好抱他一次……有时候,对一个我爱的却又必须离开我们的人,我会有一种变态的想法,比如把他肚子上的一块皮割下来作留恋,或者直接咬下他的某个突出部位等等。
……呸呸呸,太变态了,实在是太变态了
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而且那时候大家也还会那么放肆地笑闹。Feng的特点在于,他能够把本来也许十分艰辛的生活形容得非常生动,这一点实在太重要。记得污点曾经在电话里说:Feng的日子很Happy!我猜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吧。希望污点也能快乐幸福,朝着搞定北欧悍妇的道路稳步迈进。也希望所有在外面打拼的兄弟姐妹们都快乐幸福,千万别伤着自己——要伤,也让我来咬。
Feng:
不知不觉,泪挂满面
花儿一朵朵:
我怀念那段日子,怀念那段日子中真实的你们。我记得点滴中更细节的种种!我想抓住那逝去了远离的精彩,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再让我哭就流泪,笑就放声。我在记忆中抚摩着那些可爱的脸和年轻的容颜,我知道走的再也回不来。只是希望,未来的路途中,每一个每一个需要我感激和厚爱的兄弟,每一个每一个我需要爱戴和支持的姐妹,一路走好!花儿爱你们!!!
林岚水覆:
咱还能说什么呢,要说的都被你们给说了(其实想说的实在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连带上宿管科老奶,我想百八十号人都要扯进这美丽传说中来)。咱是一粗人,从来也说不出个条条道道来,但咱知道那颗刻骨铭心的无价宝石,依旧挂在我的床头散发着不灭的炫目光芒。我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是我永恒的童话~~~~~~
臭脚:
在一起,就够了。
听海:
真恨我今天才看
接着写吧
过去和现在
那份真挚友情永远不要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