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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木:隔痒搔鞋•关于房子的无主题瞎扯

 

  “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女人可以平静而客观地思考,然后用小说形式写下自己这一性别所见到的像蜘蛛网一样轻的附着在人生上的生活”。
  这是英国女作家Virginia Woolf的名言,早在上个世纪的早期她就被誉为是西方女性主义批评的理论先驱(以及“世界三大意识流作家”、“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先锋”等等之类的头衔)。等到她和她的作品在世纪末的某一天悄然传入中国的时候,我身边一干面容姣好的文艺女青年便疯魔般的把这个英国女人的每一句只言片语奉为圭臬,继玛格丽特·杜拉斯之后,伊们找到了新的精神导师。
  站在我染色体的立场上,对于女性主义这种高端思潮多少是感觉有些“那个”的(尽管我真真正正不过是望文生义的一知半解而已),而我的朋友康小三算得上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他那时的女友是一只颇具文艺气质的小海龟,爱听Pink Floyd和Bob Dylan,并且时不常的还会写出些“看那些容颜蔷薇般枯萎”之类悱恻的文字。伊爱着张爱玲,因为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伊爱着Woolf,因为Woolf说“一个女人如果想写小说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
 
  伊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我的朋友康小三前二年凭借99房改的最后一缕春风成功的在我至今蜗居的小区里搞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并且花钱不多。那时的北市区还不像今天这样高楼林立,在秋日的黄昏凭窗远望倒也已经瞧不见了麦浪斜阳,周边四处的基建开挖扬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偶尔某处残留的田埂上凭空点燃了一堆衰草却也拼凑出几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思。
每当这个时候康小三便会拾起一把破旧的“老红棉”,情深款款给伊唱歌,“我恨我不能交给爱人的生命,我恨我不能带来幸福的旋律,我只能给你一间小小的阁楼,一扇朝北的窗,让你望见星斗”。
他对她说“你看我们是幸福的,因为我们有一所房子,尽管不能面朝大海,可就在窗台下面同样可以看见春暖花开”。伊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伸手接过琴来简单的拨弄出一个小三和弦,然后轻声的说“就着你说的幸福,我们喝一杯吧。”
 
  伊走的时候正好赶上春暖花开的季节,半人多高的一只大号旅行箱消灭了她曾经在这所房子里存在过的一切证据。伊说这不是她的房子,伊说要有一所自己的房子才能独立的思考,从容的生活。
 
  “爱情,从来就没有过!”
 
  我的朋友康小三倒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好像甚至连醉酒的事迹都没听说。他先是向单位上申请了公休假期,在昆明各大书店搜罗来全部所能找到的Virginia Woolf的各类作品,然后在他那间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的房子里没日没夜的读。最后在某个春意盎然的傍晚,他向农民工兄弟借来一把铁锹,在某小区施工工地一处荒草丛生的土包旁深深挖下了一个坑,然后把所有的Virginia Woolf扯开、点燃、埋葬。其状,甚具仪式感。
 
  “你全部的热情尚不足以炒熟一盘豆苗”。
 
  彼时旁边匐着一只性感的黑猫,目光如电,叫春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过得比飞还要快,我们奋不顾身的投入各自火热的生活,热情洋溢、疲惫不堪。其间康小三辞职两次、恋爱几回,吃饭、睡觉、抽烟、喝酒、加班、休息、读书、看报、停车、起步、聚会、闲聊、踢足球、看电影、写总结、听报告、上医院、泡夜场、买基金、炒股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等到中国的地产经济正式开始所谓越飞越高的时候,他毅然摒弃了生活中一切多余的兴趣爱好以及所有温良恭俭让的繁文缛节,然后义无反顾的投身到这场全民狂欢的泡沫海洋。于是乎这几年跟房地产有关的那点事儿他几乎一样也没落下,集资建房、单位团购、内部认筹无一不少,荷塘月色、南亚第一城、呈贡公务员小区无一不缺(甚至连云岭天骄、华西滨湖国际生态城这样的崴项目他居然也没有放过),从北市区到南市区到新城区,从住宅到商铺到写字楼,从改善居住到投资理财到以此为业。与此同时,这二年每一轮波云诡异的房产新政也全都叫他赶上了――户籍迁出、家庭唯一住房、营业税调整、限购令政策出台――人家康小三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干一行还真他妈是爱一行,钻研政策高精尖,解读政策稳准狠,每每倒叫我这个牛皮哄哄的半吊子资深公证员很是自惭形秽。再往后,垫资有之,抬房有之,融资担保有之、高评低估有之,阴阳合同有之,伪造不动产销售发票有之,我简直怀疑但凡跟房子沾边的那点破事儿到底还有什么是这个家伙不敢干的!
 
  “我不是中介!”
  “因为你没有店面没有印章没有执照没有经纪人资格美其名曰自由职业实际上就是个摆地摊的用昆明话说叫做散扁担,还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要求我减免过公证费?”
  康小三说他其实是在享受倒腾房子中间的那个过程,他说在当今中国房子其实不是一件商品不是一件耐用消费品甚至不是一件生活必需品,他说通过房子看到了太多太多的宏观调控太多太多的刚性需求太多太多的通货膨胀太多太多的市场博弈,还有太多太多的虚情假意太多太多的尔虞我诈太多太多的人情冷暖太多太多的世态炎凉,他说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感受这就是价值规律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就是形而下的人生经验这就是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他说去他妈的布莱希特去他妈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人生就是大舞台房子就是大道具你要是喜欢你就来吧你要是不喜欢你也来吧反正演好你是一辈子演毗了你还是一辈子!
 
  大约是在半年以前,康小三曾经收到过那女孩自西班牙寄来的一张明信片,正面是萨尔瓦多·达利那幅著名的超现实主义作品《记忆的永恒》,背后写着“我在加泰罗尼亚的海滩。面朝大海,想起了你。”
  康小三盯着画面看了许久,内心如同挂在枯树上那面软塌塌的钟表一样逐渐摊开来。刚好这时候,“嘣”的一声,屋角的吉他突然把三弦给绷断了,音箱一阵子呜咽,世界重新归于平寂。
 
  于是康小三奋力抓起桌上一支大红色的彩笔,在明信片上狠狠的写下两个字――扯蛋!
 
  那年冬天,我到北京出差,约了康小三的前任女友在后海边上的一个小酒馆里见面。伊那时任职于某外国律师事务所,地点在国贸,主要从事的是IPO业务,整天跟上市融资、全球路演、标准普尔、纳斯达克打交道,小说是再也没写了。
  伊说现在租住在东三环边上的一套两居室,顶楼、朝南,阳光充沛、空气通透,月租5000,只是半夜的时候过道里总会吱嘎乱响,像闹鬼一样。伊把自己埋在沙发的深处,点一根纯白、细长的“三五”,昏黄的灯光下单薄得叫人心疼。 
  后来大家都喝大了,大半夜里还在后海的冰面上疯了一阵。
 
 
  深冬的后海,湖面僵硬如铁。

 

 

(全文完 )

李子木:一地口水•我 当事人和我

如果有一天你看见我烂醉街头,肆意狂狷、放浪形骸,请你千万不要诧异。是的,这就是我,就是白天里为你办理公证业务的那个我,就是在你眼里业务水平还不错、服务态度还可以的那个我。制服的腰围太小,衬衫的领子太紧,我日复一日的穿着着这身行头,力求领带的饱满和笑容的可亲,力求依法客观和公正,力求优质快捷和高效,力求随时给你一个professional的职业形象(而且至少到目前我做得还不错)。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是personal的时间和地点,就请你允许我把自己从制服里面放纵出来一下,并且请你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忘记,至少,不要向我提起。
 
我怀念那位面容安详的老人,满脸层层堆砌的皱纹,整齐纂在脑后的发髻,很像我死去了的奶奶。那天我碰巧在大厅里遇见她,几乎就只能算是顺手,帮她填了几份表格、带着走了几个窗口,老人家倒也没有多言感谢,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伙子,你是一个好人”。
第二个礼拜,老太太居然找到了我的部门,却又弄错了对象,径直问我旁边的同事说“是你吗?”我连忙接过话茬来说“是我,是我。”老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仍旧不能确信,我急着说“是我,是我,我才剪了头发。”
老人家郑重的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囊,慢慢打开来,掏出里头一枚银色小象的匙扣,象身上镶满了红红黄黄的玻璃仿钻。老人说大象代表着平安、吉祥,说要是我开车的话把它挂在车钥匙上是最好的了。然后又很正式的交代我“烟要少抽,抽烟多了伤身子。”
临走的时候,老人喃喃的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只认得你们穿的这身衣服了。”
我奶奶死的早,我还小,甚至都还没有机会听她嘱咐我一次抽烟伤身的话。
 
黄老师多少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衣着朴素,说话不多,每次来我这里办事交代清楚之后便埋头看自己的报纸,我借眼一看每次都是一份新鲜的China Daily。据说黄老师过去是在某老国营企业子弟学校里教英语的,后来说是不能“企业办社会”黄老师就下岗了,然后他就开始做中介。说是做中介,但带到我这里的业务却又多半是些遗嘱、继承、离婚财产分割之类的事情,正二八经的交易转让倒是没有几单。估计黄老师都快要成他们厂子里的居民主任了,我就当场看过他在我面前亲自调解了一起遗产纠纷,原本还怒气冲冲、势不相让的一家人居然叫他三言两语就打理得心平气和、手足情深了。
黄老师现在多半是回了他在德宏的老家,说是要去照顾他的老母亲。但我想着更多半还是由于照他这种风格来做中介实在是赚不着什么钱。当年跟他一起合作的老邱现在倒是做得风生水起,我估计他们厂子里(以及周边)的房改房现在都差不多要归他独家经营了。老邱为人客气,每回进来都要顺着桌子发上一轮烟,走的时候还不忘了要跟每个人打上个招呼。
我还记得去年春节,黄老师专门给我送来二十来斤的一袋“遮放米”,“端”的一声就实实在在的墩在了我的桌子上。他说是刚刚从老家送上来,用电单车给我驮过来的。那天的天气,很冷。
 
那天我慌不择路的穿梭在大厅里急着要去出恭(整整一个上午我坐下去就没有站起来过),迎面忽然被一条大汉拦住去路。兀那汉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大手大脚大脑袋,身着部队作训服,脚蹬一双作战靴,左手叉于腰间,右手持一本产权证高举过头,怒目圆睁作举火烧天势,端的便是哼哈入界、金刚下凡一般。但见那匹夫不进不退、不躲不让,叉开双腿冲着我震天价大喝一声“呔!小子,电梯间怎么走?”
等我惊魂甫定的处理完大肠里的那点事儿,却又见那汉子站在了9号窗口。人群中大黑脑袋左右乱晃,一双蒲扇大的巴掌拍得柜台噼啪乱响,耳听那汉子口口声声怒喝道“你凭什么不给我办?你凭什么不给我办?信不信老子把你的柜台给砸了!”说话间便手撑柜台要往里翻,旁边三两个保安连忙搂腰抱腿把他挝了下来,再瞧那厮左胳膊一撸右胳膊一挥,小保安登时摔翻两个。那匹夫站定之后咆哮一声“哪个敢惹老子!”就这一嗓子,真真是金刚狮子吼一般,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但见周遭众人个个面若寒蝉。
这时却见众人分开,从柜台里间稳稳踱出来一人,小圆脸、罗汉肚,一手夹一根香烟,另一手却向那人的肩头上搂了过去。鬼才知道小钱当时在那汉子耳边讲了些什么,总之那人居然就会骂骂咧咧的跟着他进到了里间。我当时还真害怕那恶人进去之后就把小钱给揍个半死,但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里头先是恶声恶气,继而逐渐语气平和,最后居然悄无声息了。
事后我也曾经问起过小钱是怎么搞定那位大爷的,那小子只是冲着我呵呵呵得意的坏笑,说什么这是他的手段,前因后果却总是只字不讲。
 
那时候刚入行不久,被安排去做一单按揭贷款的批量业务。没见识的我真的被眼前这买房子好比买白菜一样的热闹景象给镇住了,于是多多少少有些手忙脚乱。想不起当时自己到底是哪里言语不周或者服务不到,总之是被个小姑娘给好好教育了一番。
还记得伊当时杏目含怒、柳眉倒竖,拍着桌子训斥我“小伙子,你是来给我们服务的,注意点你的态度,你不就是个办公证的嘛,信不信我去投诉你!”我当时真的是懵了,一则我实在检讨不出自己的服务态度到底有什么问题,二则作为新人的我一旦被投诉的话那可能真的会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这时候倒是伊的父亲出来替我打了个圆场,他说“你看在开发商那边签合同交款就等了那么长时间,在银行那边办手续又是这么长时间,到你这里了办公证还有这么多手续,又是这么多人,她又急着要回去上班,迟到了会被投诉的……”。
因为伊反反复复口口声声称我为“小伙子”,所以当时我认真的留意过她的生辰,伊的证件上出生日期赫然写着1982。嘿嘿,妹妹,哥哥当初正二八经参加革命反腐败工作的时候,你还在念着中学哩!
事后我才知道,我接下来的这档子业务,“存存吧”既是主贷款行,同时也是这个项目的团购单位,而伊恰恰就是“存存吧”省行里的“领导”。
通过这件事告诉我们:第一、千万不可以貌取人,貌似年轻的男同志不一定是“小伙子”,而貌似年轻的女同志也极有可能是“大领导”;第二、要给予“存存吧”以及一切来自服务岗位的当事人更加周到的服务,同时应该向他们的管理制度学习并致敬,因为人家有极强的“投诉”以及“被投诉”观念。
 
那天下午闲了下来,小陈正在整理他的卷宗,还哼着首小曲。一位大嫂悄无声息的坐到了他的面前,半天不说话。
“你找我有事?”小陈认识对方,是他过去的当事人。
大嫂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其状甚为慈爱。
“你们家的事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嘛,还有别的事情?”小陈有点儿懵。
大嫂还是不说话,笑盈盈的悄悄递给小陈一个纸条。
小陈看后脸色登时涨得通红,半晌嗯嗯啊啊的讲不出话来,“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我已经结婚了。”
大嫂笑着点点头,悄无声息的起身走了,仍旧还是没说话。
随后小陈告诉我们,那人给他的纸条上大意是写着:前日找你办公证,公道正派又勤奋。我家有个小表妹,愿为你们拉郎配。
大家听后架秧子似的一哄而上,楞要逼着他把对方给的保媒要约交将出来以资品鉴,急得小陈手忙脚乱脸红脖粗的大喊“我还给她了!我还给她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闹了一回。倒是小陈饶有感触的说“这还是说明我的服务工作做得还是让人满意的,让人家觉得我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们说是吧?反正我还是觉得很高兴呢。”越往下说眉毛就越有点往上翘了。
我说“是”,然后掏出手机,佯装拨了个号码,然后故作大声的对着话筒说“喂,XX,我们部门刚才发生了件事情,现在你老公觉得很高兴!你等着哈,我让他跟你说。”然后就一板正经的把电话递给小陈。
小陈刹那间脸都白了,小声问我“你给她打电话?”
我点点头,示意让他接电话。他伸伸手又缩了回去,我说“快,人家还等着呢。”
小陈只得把电话接了过去,颤巍巍说“喂……喂……,喂!”。
我已经爆笑得快要岔过气去了,小陈扑将过来恨不得一把掐断我的脖子。
无论怎样,小陈终究还是一个胆小、腼腆的好孩子。
 
现在是公元二0一0年十二月二十日凌晨一点二十分,一整个晚上我在碟机里反反复复的放着一张“纵贯线”演唱会的现场录影。里屋的人儿已经熟睡,我再次点上了一棵烟。
写文章要讲究起承转合,我真的无法结尾了,就好比前面显得突兀的开头。不过既然我写的是“一地口水”,所以零碎些、没有厘头些也还算符合我的style。

这一年就要过去了,一年又一年,祝愿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这其中也包括了你们,我所接触过的万千的当事人,你们是真实的、生动的、可爱的,尽管在烟雾的氤氲中你们的面孔模糊而又遥远,但是请允许我在这里像个偶像派歌手那样(尽管我自认为自己平日里起的都是摇滚范儿)真诚的说一句:谢谢你们。还有就是,我爱你们。

李子不木:一地口水•驴出没注意

一地口水·驴出没注意
――李子不木
 
……宝玉听说,便忘了秦氏在何处,竟随了仙姑,至一所在,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呸,猪油蒙了心的货!这边厢哭着嚷着要白白占我国信论坛几个大好版面,那边厢却又没来由的尽是扯些孽海情天的儿女闲白,端的是得了失心疯麽也么哥?
――列位看官莫急。须知那些真真假假、有有无无的人和事在咱们这个行当里只怕是理也理不清、扯也扯不完,今日且由小李专拣出一两桩荒唐有趣的拿来与人演义一回,也好叫人知道你我这副营生却也不像看上去那般轻巧省心则个。
 
(一)二狗家的故事
二狗他爹来我们这里卖房子。交给我一本时下最新款式的结婚证,纸质粗糙、水印模糊,装订线松松垮垮,登记日期赫然写着一九七四年四月一日,并且,没有任何补办重发的书面记载。
说句实在话,对于这样的当事人是更叫我喜欢的(至少要比那些目高于顶的大爷们来得舒服多了,尽管绝大多数的爷也是装出来的而且还装得不太像),因为他酱油色的皮肤、佝偻的驼背,还有充满乡土气息的口音,以及哪怕是偶尔在眼光中流露出来的那一丝狡黠都满溢着的草根气质。
“你的这个结婚证是在哪里办的?”我有足够的底气节省掉所有的过场戏直截了当的直奔主题。
“认不得,是我家二狗昨天去火车站办的,好像再加上我的这个身份证一共要了五百块钱呢!”是真的无知者无畏,还是传说中手中无刀、心中亦无刀的真正高手?对方的回答刹那间反倒叫我不知所措。而且他居然还递了一棵烟给我,居然还问我“有哪点不对嘎?”
…… ……
…… ……
二狗他爹急了!“麽说是要结婚证就拿着结婚证来了,要身份证拿着身份证来了,户口本也拿来了,咋个还是不行嘎?麽你们到底要咋个整?!”
就连打算买他房子的江浙小男人都看不下去了,“老人家,结婚证是要到民政局去办的啦,身份证是要到公安局去办的啦,不是随随便便路边找个人就可以办的啦。”
“麽我们农村里头哪点兴要哪样结婚证?我家二狗现在都当着爹了,我跟他妈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几十年,整不成现在还不是两口子了嘎?”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过话的二狗他妈急忙笨拙的在他的大腿上杵了两下,呵呵呵的笑,显得害羞甚至扭捏。
…… ……
…… ……
“算了老人家,你的这个房子我是不敢买的啦!”买方霍然起身、掉头便走。行至门口,又立定转身,冲我双手抱拳,堂堂说了一句“多谢啦,兄弟!”
――婉约派的男子临了还给我整了一回燕赵的范儿。
剩下的二狗他爹在我那儿怔怔的、喃喃絮叨了一番。最后还认真的问我“麽我的结婚证、身份证你要还给我呢嘛,二狗说花了五百块钱呢。”
――老头的表情委屈得就像个孩子。
 
(二)遭遇twins
这样的事情甭管是谁遇上都只能叫人郁闷至死!
小青的姐姐叫小白,两人出生的时间仅仅相差了十二分钟,且是同卵。小白的丈夫是张生,张生和小白当时正在闹离婚。张生二年前背着小白在外头买下了一处房产(由此可见这哥们儿的贼心由来已久),现在张生急着要在离婚前把这处房产偷偷处理掉,于是张生找到了小青(估计这家子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清白),并且事先做好了足够的功课。
人家古玩行里管这种失误叫做“打眼”。在咱们这儿,这就叫做“错证”。谁不想自己的执业履历从头到尾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谁不想自己承办的每一项业务都是铁铁铮铮、堂堂正正?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啊!
更加叫人头疼的是张生和小青二人完事之后便马上集体跑路,独留着小白一个隔三差五就满世界到处去喊冤叫屈。那婆娘的不甘却还不是以自己那个背时男人伙同小姨妹私卖房产的恶行为重点,只专门拣些伊与张郎当年如何同甘共苦,如何相濡于沫,未想今朝却会被离、被弃,如草芥、如敝履之类的悲苦事迹来说事儿。话里话外的倒好像是我公证人员拆了这双比翼鸟、砍了这条连理枝,亲手犯下了破坏别人和睦家庭,同时成就一对狗男女的不赦罪过。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于是乎大伙儿背地里嘘唏感慨,只怕是今后在房产档案里应当预留产权人以及一干关系人等毛发若干,待今后房产转让之时非得先行做个基因比对才行,否则这魔与道的较量,差距恐怕真的不止一尺、一丈。
 
(三)陈老师
我现在都还在揣测当初陈老师独自一人寻至大桥底下与那个面容猥琐的假证贩子进行交易的时候是否心有忐忑?想想,恐怕连多少算是有些江湖经验的我也还是会有些许不安的。而一个十余年来守着三尺讲台,传道不止、诲人不倦的人民教师(且是人民女教师)怎会具备如此大的勇气与果敢?
或许那个时候她真的急需这笔钱,真的急需办下这笔贷款(本人在此再次大声疾呼,进一步提高人民教师工资待遇!),或许她真的已经和自己的前夫闹到水火不容以至于无法叫他来出面签署个同意贷款的书面意见。可是,苍天啊,连人民法院的裁决文书您都敢于作假,您的勇气也忒惊世骇俗了些吧!莫非您的学校是不兴开设一门叫做“法律基础”的公共课程的么?莫非您的学校是不兴进行普法宣传教育的么?
(案情不予赘述,大抵是讲陈老师为了贷款,私自将离婚民事调解书内财产分割一项进行了改头换面,并且还制作了一枚某法院印章,手法与雍正矫诏的传说相若。)
因犯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判处管制一年,受到开除公职的行政处分。大姐,您可是在经济院校任教的,这其中的成本与收益到底应该怎么计算?
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大人们讲放羊的娃娃因为撒谎自己的羊被狼给吃掉了;当我们长成大人之后,给孩子们讲匹诺曹因为撒谎变成了一头驴。陈老师您有孩子了吗?
情何以堪?!
 
(四)X档案
(告知:以下内容与美国电视连续剧无关)
 
1.那天快要下班的时候,老A拿了一本离婚证来给我看。
“假证疑似度75%”,我摸索着纸张,不太敢肯定的说。
75%?这是百分百的假证!”老A冲我吐了一口烟,肯定且得意的说。
“怎么看出来的?”
“你上日历去查查,他离婚登记那天是一个礼拜天,有哪家民政局会在礼拜天上班?”
自此,我对老A另眼相看。
 
2Z同志现在已经不在我们单位了,关于他的若干掌故当中有一个是这样的:说是有一回Z现场逮着一个拿了假身份证企图想来蒙混过关的,于是Z对其晓之于理、动之于情,批评教育不下三个小时,直到对方眼泪哗哗的。然后,Z拿了一叠纸、一支笔要对方写检查。一稿,不过;二稿,不过;等到第三稿还是不过关,对方实在是受不了了,便站起身来大声问“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Z同志也不含糊,一拍桌子呵斥道:“你必须得给我写上:我,错,了!”
对方登时委顿。
 
3.有个同事当初跟着H做助理,有一天发现一个假证件,可是再怎么做工作对方就是打死也不招。此时H站起身来,very平静的说“好吧,我进去打个电话查一下,如果是真的我们就接着办理,如果是假的我就直接通知派出所过来处理”,然后便拿起桌上的假证转身进到里间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H回来,助理说他才刚进去对方就说不办了,赶忙收了东西慌张跑了。
“你真的进去打电话查了?”助理问。
“没有,肚子疼,我去解了个手。”
 
4.某天,有人拿了一本房产证来,说是要向典当行抵押。我接过来翻了两下,然后问他“你做这本证花了多少钱?”
对方一阵惶恐,却又故作镇静的问我“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编号为昆明市(盘房管)字的产权证,所以想问问。”
那人落荒而逃。

没文化·人物·李子木

李子木喝醉酒的时候跟一班道貌岸然的老职工说过:我和我的师姐在我省论辩界不算前十名也算前五名(原话如此),如果我和我师姐加起来再有一两个我带出来的弟妹帮忙,那就是前三名了。
李子木快奔三十的人了还和大学一年级学生一样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爱情可以跨越时空和国界,并且为此彻夜不眠的写小说——他的小说真的把天完全都写成兰的。
李子木家最好的一点是可以没有时间限制地造访,反正一般人睡觉的时候李子木是醒着的。所以如果你失恋了又和李子木还有些交情的话,那么完全可以把自己明天醒来的地方定在他的沙发上。
李子木和所有的相信爱情的人一样,喜欢在失意的时候买些小红河啤酒一边撒尿一边往肚子里灌,号称“买醉”。
李子木可以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向自诩的公正,把朋友从床上拎起来就因为他的女友在网络上发的文章被这个朋友呵呵删除了。

没文化·话本·李子木:小董这个人

小董这个人,他那双单眼皮儿的小眼睛满好玩的---生动活泼,贼溜溜的。

当年做学生干部的时候我就象一个红卫兵小将处心积虑想要把他拉拢过来。谁知道这孩子天真浪漫的不得了愣是要我晓之于理动之于情就差着去背毛主席语录或者唐诗三百首才勉强愿意上钩。那天他离开我宿舍的时候屁颠儿屁颠儿的晚上王启良告诉我“他很高兴”。

总的来说小董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只可惜有的时候是个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