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去世了吗？！【疯狂版权法】第五集 – BlawgDog

开讲说明

俗话说，vigilantibus non dormientibus aequitas subvenit ……（这个，是俗话吗？叔，你病了？）哦，不好意思，这是一句法谚，直译过来是 “衡平法保护警醒者，不保护困觉滴人” ……我还见过重口味的盆友把它进一步演绎成 “法律不保护躺在权利身上睡觉的人。” 就好像权利是一种可以被睡的东西……这一集，就聊聊版权法的保护期。

往期目录（点击前往）

第一集：作品 VS 老婆[音频版]
第二集：音乐，是听出来的吗？[音频版]
第三集：美颜时代的美术作品
第四集：一个演员的血泪史

疯狂版权法，最接地气的高级法律段子——请订阅，请转发

§ 长寿，是很重要的

原则上，版权的保护期是：作品完成之日起，直至作者去世后的若干年——在中国及大多数国家，这个时间截止于作者去世后第50年的12月31日。

这是一个相当整蛊的规则。

民法上的权利，要么是永久的、要么是定期的。比如，同属知识产权的注册商标专用权、专利权等的期限就是固定的。而且，这些权利人都必须与国家机关打交道：一是要申请注册才能获得权利；二是，即便注册成功了，还得定期交银子续展，不然权利就会消失。

版权不一样，它的保护期取决于作者活得有多长。

——如果作者长生不老，那么他的作品的保护期也长生不老；

——如果作者抽烟喝酒不健身，或者心情郁闷去轻生，那么他的作品保护期就会自动根据去世的时间变短。

这是为什么呢？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因为，在欧洲大陆刚刚形成版权制度的时代，当时的作者们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提出了一个神一样的理由：“呐，我们这些靠码字吃饭的人，天天烧脑，大多身体都不好；如果我们刚死就丧失著作权，那我们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怎么办嘛～～怎么办嘛～～”

你知道知识分子一撒娇就很要命的。所以呢，统治者们就从了：“ OK OK，这样吧我们不固定保护期了，就规定著作权的保护期是作者死后五十年——五十年够了吧，你们的小孩到时候也差不多挂了，到时著作权再失效，这样他们这一辈子，甚至他们的子女都可以收版税过日子，好伐啦？”

于是乎，我们就有了这条很二的 “作者生存+50年” 的法律。

有了这条法律之后，作者们发现：健康这件事，变得更重要了。举个栗子：

小说《平凡的世界》于1988年完稿，其作者路遥先生于1992年去世。于是，这本百万字的煌煌巨著将在1992+50=2043年1月1日失去版权保护，进入 “公共领域”。从那天以后，各位就可以自由复制和再版了。

算起来，从创作完成到失效，这部作品的版权保护期间只有短短的54年。

与之相比，1944年出版的《通往奴役之路》的作者哈耶克先生也是1992年去世的，所以这本书至少也要到2043年1月1日才进入公共领域（豆嫂偷偷告诉你：其实不一定，因为当代英国版权法的保护期更长）。换句话说，《通往奴役之路》的版权保护时间起码有100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长寿，是很重要的——健身吧，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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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谁知道你长不长寿

假如你是一位武林奇才，一生夺得十几次世界冠军（并且都没用兴奋剂）。国内就更不用说了，什么东毒西邪南丐北帝天蓬元帅雷人太极，都被你揍得满地找牙。正所谓四海之内无敌手，战狼来了没脾气。

前段时间，因为疫情不能出去吃烧烤，你很无聊。于是借豆叔的餐巾纸写了一本武功秘笈：《菊花真经》。写完以后，你把餐巾还给豆叔，留了一句话：“从今天起直到我死后50年，本《真经》授权豆叔独家讲授，要学只能来豆叔武馆学。谁敢偷偷制作副本，我就用内力震断他的筋脉。” 然后，你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因为你武功实在太高，厉害得跟2020年中国新修订的《著作权法》一样，所以江湖上无人敢来偷你的秘笈（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现在都去GYM健身了）。实在想学上乘武功的人，也只能乖乖去豆叔的武馆交钱学艺。学艺的时候呢，也看不到那张餐巾纸，只能跟着豆叔比划比划。

籍着你的威名和垄断菊花的利润，豆叔和他的子孙们挣了不少。

时光匆匆，江湖麻麻。一晃七八十年过去，别说豆叔老了，连豆叔的儿子都到了夜里起床撒尿的年龄。终于有一天，豆叔良心发现，觉得应该把你的武林绝学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读到原文。再说餐巾纸也烂了得赶紧复制。所以他想找你商量一下做个副本。

问题是，你归隐的时候没留地址。2020年代你留的联系方法，比如什么手机啦、微信啦、约会小号啦，几十年后也都完全不再用。豆叔的弟子四处寻访也找不到你的人。你威名犹在，但是否已去世，以及什么时候去的世，谁都说不清。

于是，有人开始劝说豆叔冒险复制《菊花真经》。豆叔很为难，一是怕一旦做了，你突然出现怪罪下来筋脉不保，二是那么多年都靠你这张餐巾纸养活自己，不搞清你的死活就动手于礼不符。但是，不复制吧，绝世武功眼看就只能跟着那张餐巾纸消失了。

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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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作品

在版权法上，这本《菊花真经》，就被称为 “孤儿作品”。

简单地说，“孤儿作品”是指因难以找到权利人，导致利用人无法取得授权，从而无法进一步予以利用的作品。现实生活中的孤儿作品，倒不一定是孤本。很多时候，就是早年已经出版的作品。后世的人们想在它们的基础上进一步改编利用，确无法找到原有的作者、也无法确定他们去世的时间。

因为无法确定去世的时间，所以就无法确定是否在版权保护期。

孤儿作品这个概念出现于美国版权法改革的讨论中。在中文世界，豆叔可能是最早系统研究这个问题的盆友（参见董皓：《多元视角下的著作权公共领域问题研究》第五章；中国政法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

解决这个问题，中美学界（包括年轻时代的豆）提出过N种方案。但这些方案要么与版权法乃至民法的法理不相容、要么缺乏实践价值、甚至还可能在落地后助长某些机构的权力滥用。中国2020年修订的版权法，号称对孤儿作品也有着墨，但实在是点到为止，留下的问题可能比它想解决的还多。

朝堂上的事，咱们远在江湖不多说。作为一枚中老年江湖拳手，叔只能说几条肤浅的防身建议（如需进一步指导，欢迎悄悄留言）。

作为作者，安排自己的版权授权时，要假定自己会归隐山林，去世的时间无人知晓，在这个假定的基础上，很多事就简单了
作为出版商，在作者归隐山林之前，你要么把山烧了，要么抓住作者跟她聊一聊
准备大量改编、进一步利用相对古老的经典作品的机构（比如内容平台、内容生产商、数字图书馆或者是准备并购这些机构的老板等等），设立一个拨备，会给你的财报加上一根保险杠

毕竟，大家都想做一百零几年的公司，震断筋脉这种事，能不发生就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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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nie